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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二章:镇天下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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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宫雪白的长发散在肩上,那温柔秀逸的容颜平和而悲伤,她缓缓环视了一周,什麽也没有看到。那光阴漫漫的长河流淌了万年,昔日的繁华早已轰然坍塌,似乎连满地的碎石瓦砾都已厌倦诉说当年的故事。

林玄言和陆嘉静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,没有出声打扰。

过了许久,她回过神来,眸子里盈着秋水,「你们之前与我说……那位琉璃宫主,还活着?」

林玄言答道:「若这些年未发生什麽大事,那她应该还活着。」

南宫目光闪烁,自语道:「是了,她有龙树之心,如今天下何人能够杀死她。」

陆嘉静秀眉轻蹙,试探问道:「莫非大当家与那妖尊过去相识?」

南宫犹豫片刻,也未加隐瞒,她缓缓踱步,目光却始终望着手中那件红浪翻滚的嫁衣,清冷的眸子里也像是燃起了星火。

「我也记不真切了,但她……似是与我有旧。」

林玄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,知道她们应该不是仇敌,但龙族的长公主和如今失昼城的大当家能有什麽关系?纵使数代转世,追溯到当年,她也应该才刚刚出生才是,为何能与邵神韵相识?

陆嘉静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南宫,声色柔和道:「等到南海战事结束,你随我们回去寻她便是,她对於当年的记忆,似乎还记得很清楚。」

南宫轻柔颔首,星眸微阖,篡紧了嫁衣抵在剧烈起伏的胸口,竭力平静道:「嗯,如今先不想这些。」

她望向了林玄言,问道:「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?」

林玄言不知道那一丝感应是不是来自那座神秘的宫殿,不确定地点了点头:「嗯。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里。但是不知从何找起。」林玄言看着方圆百里的荒芜废墟,无奈道。

陆嘉静也面露忧色,先前那场海岛大战太过瞩目,他们的行踪很有可能被发觉,此处探访琉璃宫,本也打算浅尝辄止,未曾想真在此处寻到了线索,但是方圆百里,难道要一寸一寸地找寻?若真如此,怕是要耗费数日不止。期间海妖雪族乘虚而入,攻打失昼城,後果不堪设想。

正在此时,一个不属於他们三人的声音在海底幽幽响起。

「你们在找什麽?」

那个声音冰冷如死,透过冰凉的海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
本在勾连圣识想要再做探查的林玄言震住了,似是有寒冷的气息在体内升起,冻结了他的每一寸思维,但同样极短的时间,他幡然清醒,警惕的望向了四周。

而南宫与陆嘉静身子不由自主地靠了过来,目光快速地转动着,搜寻那个说话的身影。

「我在这里。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少年般的嗓音,却带着沧桑的情绪。

林玄言向着那一处眺望过去,在距离他们数百丈的地方,立着一个白骨堆积成的王座,一个黑衣白发少年模样的人坐在王座上,翘着腿斜着身子,一只手支着下巴,他的目光穿越遥远的距离锁定了他们每一个人。

「是你?」南宫已然叠好嫁衣垂在臂弯之间,另一只手手心向外擡至腰前,一个繁复的月轮图案於掌心若隐若现。

林玄言向侧前方移了一小步,护在陆嘉静的身前,如临大敌。

无需确认,林玄言也敢肯定,此人便是南绫音口中那个,打伤了南宫的少年。

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?难道早已预料到了我们的到来?若真是如此,那洞窟之外,海妖怕是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
黑衣白发的少年手指轻轻敲了敲白骨王座的桌沿,那些白骨在他的敲击下悬浮了起来,一根接着一根,首尾相连,竟连成了一条破碎的白骨大蛇,少年坐在蛇头上,驱使着骨蛇碾过废墟,来到了他们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。

「大当家大人,好久不见,昔日我未苏醒之时,每个月您来院中探望我们的日子,便是我最开心的日子。」少年柔和的笑意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。「大当家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,可是胜过了娘亲的神仙人物,曾经有人还在私下里大放豪言,说以後要成为大英雄,然後娶了大当家。呵,只是可惜,他被我宰了,屍首分离,这辈子也做不成大英雄。但我倒是不介意替他完成遗愿,娶了大当家。」

黑衣白发的少年像是说到了开心处,哈哈大笑起来。

南宫目光沈静地看着他,一双好看至极的眸子里满是杀意。

林玄言打量着白骨大蛇上的少年,那个少年同样眉清目秀,只是眉目颜色更黑,带着浓重而阴鹜的气质,而他大笑起来的样子,丝毫不像修行万年的妖物,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,桀骜不驯的轻狂少年。

少年见他们都不说话,目光落到了陆嘉静的身上,目光在她胸脯处转了一番,啧啧道:「今天是怎麽了?怎麽又来了位惊天动地的大美人,只是可惜,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内心深处太依恋大当家,即使是我夺舍之後依旧感染到了我,唉,为了向大当家表明决心,我只能忍痛杀了你了。」

少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。

陆嘉静此刻身子骨虚弱极了,甚至难以维持化境的修为,但她依旧冷冰冰地看着他,下意识地握住了林玄言的手。若是有必要,她哪怕拼着再次跌境,她也要握住三尺剑斩杀此人。

最後,他的目光望向了林玄言。

白衣黑发的林玄言也望着他。他们就像是在照一面截然相反的镜子,镜子中是注定了一生为敌的脸。

那大蛇之上,少年的脸难得地带着些眷恋,他舔了舔干燥的舌头,似是陷入了回忆,「万载一梦,还能见到你,真好。」

「好久不见。」林玄言平静地看着他,确认了他的身份,「我应该怎麽称呼你?镇天下?」

陆嘉静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些,她望着巨蛇上,少年桀骜而悲伤的脸,回想起亡灵岛上的浮雕,那龙王的手中,抵着的那柄古拙大剑。当时林玄言告诉她,那柄剑的名字便是镇天下。

「在失昼城的时候,别人都称呼我为南十四,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,因为当时十四下面有十三个人,上面更是有嗯……很多人。」少年笑着说:「既然有人还记得我的真名,那当然最好不过。在不久之後,这个名字会传遍失昼城,然後传遍整个天下。对吧,三尺?」

陆嘉静冷冷道:「你的废话有点多。」

自称镇天下的少年阴冷笑道:「怎麽?小美人等不及了?若不是有我心仪的南宫大当家在一旁看着,我现在就让你体会一番人间最美妙的滋味。」

林玄言看着他,道:「我叫林玄言。」

镇天下嗤之以鼻,「呵,取了个人名,再娶了个人族美人,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?」

林玄言冷笑道:「三万年前被打落深渊的感觉如何?如今做了个窃取南荒气运的小贼就得意忘形起来了?」

镇天下道:「三万年前输的本就不是我,你那位主人用尽阴谋诡计,最後耗尽了人族大半的气运,甚至以後人不可成圣为代价,才堪堪斩出了那一剑,最後也不过险胜罢了。而如今,他们都死了,狗之间打架可从来不看主人,更别说,死人。」

他於眉心外并拢双指,然後斜斜地转动手腕,对着林玄言推过去。

就在他的指间,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便如瀑布泻出,径直斩向了林玄言。

「你把自己当狗,可别扯上我。」林玄言冷笑着伸出了手,用拇指和食指举重若轻地捏住了那道剑气,然後手指一拧,那磅礴剑意轰然破碎。

镇天下眯起了眼。

林玄言感受着指间残存的剑意,如释重负道:「我还以为你重返了那个境界,看来是我多虑了。」

镇天下坦然道:「我是血屍大阵的中流之杵,整座南荒的气运都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,只等我慢慢蚕食,重新步入见隐。届时你连站在我面前叙旧的资格都没有。」

林玄言疑惑道:「既然你还未见隐,为何敢出现在我与大当家面前?」

镇天下似哭似笑道:「冤枉啊,哪里是我来找的你们,分明是我在此处缅怀琉璃宫主,你们突然冲过来打搅了我的雅兴,我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,确认你们杀不掉我,才敢小心翼翼地出来与你们说说话。」

他早就在此处?为何自己毫无察觉?莫非他的境界此刻尚在我之上?林玄言神色愈发凝重。

若是今日他与陆嘉静孤身前来,恐怕凶多吉少,幸好有大当家陪同,只要没有其他大妖在外埋伏,他们便可立於不败之地。

陆嘉静看了他一眼,林玄言明白她的意思,悄悄摇头,只是两个人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。

镇天下看了一眼他们紧握的手,讥笑道:「看来你还是把自己当做一把剑,没有主人的驱使根本发挥不出最大的力量。也是,那一场大战里,你的剑魂被硬生生打散了,如今哪怕重新生灵,又哪里是当年三尺剑真正的风采。」

剑魂?林玄言神色一沈,剑魂被打散?他无法想起这段记忆。只是灵光乍现,心想难道秋鼎打算最後送给自己的东西,是自己破碎的剑魂?

镇天下见林玄言沈思,继续道:「今天的你还能做做我的对手,再给我些时间,你就只能跟在我身後吃灰了。」

话音才落,一道巨大的月轮陡然出现在镇天下的上空,那月轮带着淩厉斩切的意味压了下来。

镇天下神色一凝,他立刻跃下了大蛇,随手扯下了一根大蛇的肋骨作剑,俯身狂奔,冲向南宫。

南宫看见那道向自己冲过来的身影,非但不退,反而同样加速冲向了少年,收至腰间的一拳骤然递出,直接砸向了镇天下的面门,在南宫拳头到来之际,镇天下身子後仰,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甩出了那柄骨剑,刺向南宫的心口,於此同时,那白骨大蛇同样向着南宫俯冲过来,声势骇人。

南宫依旧不避,她化拳为手,直接抓住那柄刺向心口的骨剑,反手扔出,镇天下灵巧避过,那柄骨剑便径直砸向了大蛇。那仅仅是大蛇身上一根肋骨做成的剑,在撞到大蛇的那一刻,非但没有被弹开,反而止住了它前进的身形,还将他打得白骨横飞,硬生生後退了数丈。

镇天下露出一丝狞笑,他直视下方,发现林玄言也已消失不见,只剩那青色道裙的女子抱着一件嫁衣立在原地。

而他的身边布满了与他气息截然相反的淩厉剑气。

林玄言出现在了他的身後,一剑斩落。

铮然一声清鸣。

林玄言的剑气没有触及骨肉,反而像是刮擦上了金属硬物,带着一阵刺耳的鸣响四溅开来。

镇天下的後背上,陡然出现了一柄古拙大剑。

「好厚的龟壳。」林玄言冷笑一声,十指间清影变幻,抖落出茫茫剑气,倾泻向了桀骜的少年。

镇天下的身影在空中来回交错,闪避变幻,三人的身影在空中兔起鹘落,如电光火石一连串地炸过,快到难以言喻,砰然一声巨响後,镇天下打碎了无数逼仄至肩膀处的剑气,又如南宫对撞了一拳,身子骤然倒退了数十丈,於此同时那月轮落下,那白骨大蛇在镇天下的驱使下迎头而上,被搅得粉碎。

「两位果然很强,我今天出来见你们,不过是想确认一件事。」镇天下看着南宫,抹去了一缕嘴角的鲜血,神色难得有些温柔,「当年那个想拎着我去杀人,却怎麽也拔不动的小姑娘如今真的已经这麽强了啊,我很欣慰。而你也没忘记她教你的东西,真好。」

南宫咀嚼着他话语中的意思,似是又想起了些什麽,神色微变。

「实不相瞒,再这样打下去,我必死无疑。」镇天下笑了笑:「但是我要逃了,你们试试能不能抓住我?」

林玄言不管他是不是故弄玄虚,三百余道剑气瞬间爆发,一道锋芒毕露的剑域瞬间成型,将镇天下围在其中。南宫同样骤然发力,化作一道流光砸向镇天下,而一瞬间,她又出拳数千下,一道道月辉浮现於拳尖之上,连成了大光明。

镇天下拔出了身後的大剑,清啸一声,大剑拔地而起,撞上了林玄言的剑域,整座琉璃宫都开始震荡,本就腐朽不堪的建筑齐齐坍塌,发出沈闷的声响。

剑域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纹。

而少年的身影迎上了南宫的拳头,他竭力反击着,却依旧被南宫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打得连连後退,而南宫越战越强,她的拳意与月辉早已融为一体,每一道都带着圣洁无暇的威严。

镇天下干脆不再反抗,直接将大剑横於胸前作为防御,他的身形犹如一个沙包,被南宫打得节节後退,嘴角鲜血四溢。

而林玄言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後,一道意味难明的剑意寂寞地亮了起来。

陆嘉静睁大了眼,她记得无比真切,这便是当日在南海上,斩开了邵神韵的法阵,将裴语涵送出去的那道剑意!他直接对着这个死敌动用了杀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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